凌天天只抓到了木兰的一只鞋,来不及悲伤,堪堪化出数百剑气,生生抵挡住从上而下疯狂奔涌的蓝色火焰。
“不想死的,给我赶紧滚出去!!”
凌天天一声暴喝,白狐率先从伙房出来,随后是冯小乙、白离、凌武、凌松。
“你……你又是谁?”
感受着头顶恐怖的光热,望着院中央陌生可怕的女子,冯小乙刚挤出话来,被凌天天的一道剑气直接震飞出去。
凌武怒而想要还手,又被回身赶到的吕秀菊二人生生拉扯出院子。
白离背起凌松迅速出门,最后只剩白狐呆立原地,望着凌天天头顶的夜空一动不动,仿佛也变成了石像一般。
然而就在这时,原本暴戾恣肆的蓝色火焰,竟然渐渐变得安静下来。
没多时,所有的蓝色火焰汇聚成团,重新变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蓝炎精灵。
最后,在周围的雪花不断地附着包裹之下,火焰完全熄灭,被一层更加晶莹剔透的白色水晶完全封存住。
与此同时,凌霄阁内,十数位天圣庙剑修高手,纷纷口吐鲜血,倒地昏厥。
“天天姐,木兰她人呢?”
见危机解除,吕秀兰飞上墙头喝问。
这时白狐骤然启动,飞身过去一口叼住蓝炎精灵,随后细尾一甩,将恍惚失神的凌天天击飞出去,吕秀兰、吕秀菊慌忙出手接住,三人混作一团,直飞出去近十丈远方堪堪停下。
下一瞬间,藏天雕像的上空,升腾起一团绚丽至极的白色焰火,将附近的夜空,短暂地变幻成了白昼。
“幻炎石……”
凌天天喃喃一声,从地上站起身来,发现方才手上的那只鞋也消失了,一时悲从中来,一把扯掉头上脸上的黑纱,一边奋力往雕像那边跑去,一边禁不住嚎啕大哭:
“木兰妹妹!等等我,天天姐这就来找你!”
吕秀兰二人身一颤,先后追身过去,然而不等三人赶到,白色火焰已然覆灭。
连同原本不大不小的宅院,以及半个凌霄台在内,都化作了颗粒形状一般无二的幻白细粒:
观之晶莹如玉,触之冰冷甚雪。
雪越下越大,凌天天怔怔看了好一会,随后跳身其中,在如沙丘一般的细粒堆中摸扒一会,最后瘫坐在地,任凭如鹅毛般大小的雪花落在自己的脸上、身上。
吕秀兰脱去自己的黑袍、面纱,过来跪坐在凌天天身边,哭红了眼道:
“木兰妹妹……虽说你比我活的久,我还是……更喜欢叫你妹妹。该死的賊老天啊!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偏偏……要在那个时候下雪……”
冯小乙四人也已经靠了回来,意识到刚才她们是在救自己,四人一时庆幸、惊讶又难过。
冯小乙纠结半刻,上前冲吕秀菊低声道:
“姐姐……我知道你们现在很难过,可这事……十有八九是天圣庙弄的,现在这里不安全,特别是你们……“
“好孩子,放心吧,我们既然露了脸,就没准备再继续藏下去!”
吕秀菊轻轻拍了拍他脑袋,往前走了两步,静静地等待着凌天天二人情绪恢复正常。
时至黎明,大雪纷飞,黑暗依旧笼罩在众人上空。
再也忍受不住,凌武拉着冯小乙回来,听他含糊其辞地解释了一通,白离沉默不语,凌松忽激动不已地面朝凌天天跪下:
“刚才我就觉得……声音有些熟悉……少宗主……一定是少宗主回来了,剑灵宗有救了!昆仑有救了!!”
“松大爷,您是说……”
凌武身子一震,就在这时,伴随着一声尖啸,一道亮光从凌霄阁顶冲天而起。
紧接着一条条“火龙”从凌霄台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哀乐入耳,哭声震天。
与此同时,凌重义等九位天圣庙高层一同现身在只剩小半的凌霄台上,皆全身裹素,神色凝重。
“不好,赶紧撤!”
白离心内顿出一股不祥预感,低吼一声,冯小乙却是两眼喷火、牙关紧咬道:
“我正要找他们要个说法,他们自己过来,来得正好!”
“你小子真是……哎呀,老夫……真是白教了你这么多的东西!”
白离一时语塞,拍了拍有些麻木的双腿,纠结着要不要先溜之大吉时,凌重义在台上手持长剑,跪地悲声高呼道:
“圣君受辱,其仇,不共戴天!”
“圣君受辱,其仇不共戴天!!”
余下八人齐声附和,跟随凌重义一同划破手掌,霎时间红光漫天。
这时,四面八方的“火龙”,也都一同汇聚到凌霄台周围,将冯小乙四人、吕秀菊三人,连同之前的“白色废墟”,一同重重围裹在内:
“圣君受辱,其仇不共戴天!”
“圣君受辱,其仇不共戴天!”
近在咫尺、连绵不绝的震天之声,将凌天天从方才的悲痛恍惚中拉扯回来。
起身举目四望,皆是手拿火把、披麻戴孝的普通百姓:有男有女、有老有小,其中不少人她甚至觉得面熟。
然而这一刻,他们都面目狰狞,只在自己看过去的头一瞬,才会变得短暂的麻木畏缩。
环视一周后,凌天天大笑一声,直直地望着高台上的凌重义:
“你们真以为……我凌天天……不会杀人?”
凌重义不敢看她,低头不语。
这时,从人群当中走出一人,面朝凌天天拜道:
“剑灵宗凌文拜见宗主,昆仑遗祸,只在吕氏一族,万人一心,共诛吕氏余孽!”
凌重义反应过来,一个激灵,当即起身剑指吕秀菊二人,厉声喝道:
“圣君受辱,其仇不共戴天!万人一心,共诛吕氏余孽!”
台下万千百姓高举火把,声嘶力竭地同声共喝:
“圣君受辱,其仇不共戴天!万人一心,共诛吕氏余孽!”
凌天天怔了一瞬,身上被冷汗浸透。
吕秀菊反而冷静下来,示意吕秀兰赶紧先撤。可万万没想到,吕秀兰忽含怒腾空而起,闪身到凌霄台上,一把夺了凌重义长剑,随后刺进他肩头,持剑举天,将其生生地悬挂在了头顶。
“没爹没娘、无知无耻的卑鄙小人!”
吕秀兰死死地看向台下的凌文,“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,敢污蔑我吕家,我吕秀兰倒要看看,谁要来诛杀我!”
一声盖过千层浪,短暂的安静,让冯小乙忽然清醒,忙飞身上台:
“你们……姐姐……大家冷静一点!我是天圣使者,也是吕家传人,请听我说……”
“圣使大人!”
不等他说完,凌重义忍着剧痛折断剑身,从高台上跌落下来,随后拔出断剑,以剑为杖,朝着吕秀菊缓缓爬去,一边爬,他一边颤声道:
“圣使大人,圣君受辱消失,你能冷静下来,可我等凡夫俗子……忍受不了!
万人一心,共诛……吕氏余孽!”
“吕氏不除,昆仑永无宁日!”
凌文拔剑而出,从另一个方向朝着吕秀菊靠近。刚好这时天色骤亮,一时间群情激愤,台上台下的声音直冲云霄:
“吕氏不除,昆仑永无宁日!!”
凌武急吼一声,想要过去阻拦,被白离、凌松给死死按住了。
吕秀菊忽释然一笑,将怀中长剑拔出,朝着凌重义缓缓走去。
在旁观群众声势浩大的鼓动下、在自己以死求生的豪赌中,原本稳步前行的凌重义,见吕秀菊杀意凛然的身影越来越近,却并无任何人过来拦阻,他这时,终于开始慌乱了。
肩膀上渗出的热血已然凝固,感受着透体的寒冷疼痛,以及无声的滔天杀意,凌重义停止前行,努力抬起头来,嗫嚅着想要冲吕秀菊说什么。
可下一瞬,凌重义便感觉自己旋转着飞上了天,随后又重重地落在冰冷的地上。
现实世界完全坍塌之前,他缓缓挤出三个字——“我错了”,之后便彻底没了知觉和意识。
面无表情地将剩下的无头尸体同样一剑挑飞,吕秀菊再次激得鲜血喷涌,将几乎陷入疯狂的群众给生生吓得清醒、安静下来。
随后,吕秀菊又闪身至凌文身前,一剑抵在他喉咙,破口大骂道:
“两面三刀的无耻小人,喜欢演戏是吧,老娘这就成全你,让你分成几块,自己跟自己演去吧!”
认为凌文也会像凌重义一样,临死前会挣扎后悔,为了让他的丑态让更多人看清楚,吕秀菊多费了些力气,又将凌文手中的剑夺来,两手各持一剑,同时举高,朝着他的两块肩膀便要猛砍下去。
然而,却见凌文挺直腰杆,继而大笑道:
“我凌文从来都是剑灵宗的人,死又何惧?剑灵宗受你吕氏欺凌多年,如今能亲眼目睹你吕家覆灭,幸甚快哉!!”
吕秀菊身一颤,一股邪火从心底直冲头顶,“吕家有我们在,就不算覆灭。你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,看我不切碎你这张臭嘴。”
话说完,吕秀菊剑锋一转,朝着他头脸便挥舞过去。就在这时,一道剑光闪过,“砰砰”一声脆响,吕秀菊两臂一麻,紧接着一阵风过,卷起冰沙漫天,吕秀菊周身骤冷,当即晕厥过去。
再醒来时,吕秀菊发现,自己已经回到了之前水帘山洞中。
躺着的火堆旁边,只坐着失魂落魄的吕秀兰,正握着那柄剑,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炭火。
“秀兰,凌天天人呢?是她出的手,对吧?”
吕秀兰没回话,吕秀菊坐起身来,见她手拿着那柄剑,当即沉默下来。
起身在洞中走了一圈,见她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神态,吕秀菊咬了咬唇,重新在火堆旁坐下:
“妹妹,你……都弄清楚了?”
吕秀兰缓缓摇头,“姐姐,父亲……还有那些长老大人们,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一定要对叶姐姐下手?”
“我不知道。可能……因为她不姓吕吧。”
望着火堆中跳脱无序的火焰,吕秀菊长叹一声,“早在弘道观审查台的时候,我就从吕一纯那里,知道了事情的真相。
叶山主是个好人,在回昆仑之前,她应该已经有预感了。可即便这样……她还是给我们吕家留了……唉……”
“既如此,我们……唯有一死而已。剑灵宗的人不怕死,我吕家人,难道还比不过他们?”
“秀兰,你……”
“我是认真的,绝对认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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