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六十三章膈应一
贾家提亲的事,让黎氏在家人面前十分丢脸。不管儿子朱锦堂觉得诧异和不解,就连朱峰也忍不住撂下脸来,对她责备道:“你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,得不偿失。”
黎氏一脸委屈,却又不敢为自己辩解,只能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袖口衣摆,可是弄来弄去的,反而看起来更皱了,惹得她心里越发不痛快起来。
朱峰见她气闷闷的样子,无奈地叹了一口气,道:“人是你领进门的,自然该有你负责到底。你若是实在觉得烦,就把她送回去,眼不见心不烦。”
黎氏见丈夫缓和了语气,连连点头道:“我会尽快把她送走。”
如果,按着她自己的意思,恨不能明儿一早就把送回去。但童楚楚到底是个能说能动的大活人,不似小猫小狗那般,可以随随便便地撵走。所以,免不了需要个两三天的时间来准备一下,打点一下车马随行。
虽然童楚楚对她心存怨气,但黎氏也不能直接将她扔出去,这么做不是为了顾全她的体面,而且为了顾全朱家的脸面。
现在,童楚楚几乎被朱家关了禁闭,每天只能呆在房间里,不能随便出门,除非有黎氏的准许。
童楚楚坐在镜前,看着自己隐隐发红的左脸,目光一沉。
昨晚的黎氏恼羞成怒,有些失控地给了她一巴掌。那一巴掌说轻不轻,说重不重,她原以为过了一晚就会没事,不过如今,看来还是需要再过一天才行。
红菱很是心疼地瞧着她的脸,小声埋怨道:“大夫人下手也忒狠了。”
童楚楚冷笑一声:“她不过是想装腔作势而已。不过,太可惜了,我一点都不怕她。”
黎氏这一巴掌,让她更加坚定了决心,无论如何都要嫁进贾家,然后,再找机会给黎氏一个大大的教训,以解她和朱家对自己的种种羞辱。
红菱替她梳好头发,仔细地往她的秀发上插戴着各种簪环饰物。
童楚楚看了看又道:“好像太素了,再换一个来。”
红菱闻言,忙又挑了一只最精致的替她戴上,直到她觉得满意为止。
童楚楚知道,黎氏不让她出门,可她却偏要出去。
房门打开之后,那些守在院子里的丫鬟,立刻迎上前来,对着童楚楚略微福了福身子,算是行礼了。“姑娘这是要哪儿啊?大夫人吩咐了,您车马劳顿,要在屋里休息几天才好。”
童楚楚的目光清透冷冽,她抿嘴一笑道:“姨母关心我身子不适,不过,我已经歇过来了,想要出去走走。”
那丫鬟轻笑一声:“这恐怕不行,大夫人特意吩咐奴婢们照看好姑娘,所以,姑娘还是乖乖听话回屋去吧,免得让奴婢们为难……”
为难……童楚楚冷笑一声,道:“如果我今儿非要出这个房门,你们准备拿我怎么样啊?”
那丫鬟闻言,眉心一动只道:“如果姑娘非要出去,那奴婢也只能去回了夫人,让夫人来做主了。”
童楚楚听了这话,伸出手将那丫鬟推到一边,“既然如此,那你就赶紧告状去吧。”说完,便抬步迈出房门,红菱紧随其后,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周围人的神情。
“姑娘,您这是故意想找麻烦啊?”那丫鬟也不示弱,重新挡在童楚楚的面前,瞪着眼睛道:“看来,奴婢不得不拦着姑娘了。”
童楚楚闻言,脸上不禁带了几分高傲,盯着她的脸,问道:“你凭什么拦我?区区一个丫鬟,也未必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。我虽然不是你们正经的主子,但好歹也是朱家的客人,难不成,你们还想对我动手不成?这就是朱家的待客之道吗?你们的主子就是这么教你们照看客人的吗?”
童楚楚自从来到朱家之后,素来沉默寡言,平时就算受了委屈,也是默默地忍气吞声,从不会像现在这样言辞犀利。
那丫鬟的目光躲闪了几下,但还是继续道:“姑娘,奴婢们也是令吩咐做事,大夫人怎么说,奴婢们就怎么做?您要是有什么不满的话,请直接和大夫人说,没必要和奴婢们置气。”
童楚楚眉头一竖,沉声道:“那好,我现在就要见大夫人。”
那丫鬟微微一笑,语气里满是轻蔑,道:“大夫人这会去了西侧院照顾大奶奶,恐怕一时半会都没工夫见姑娘您了。奴婢好心劝姑娘一句,还是好自为之吧。”
童楚楚闻言眸光一沉,缓缓走上前去,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,去突然抬起手来,伸出纤纤十指,直接给了那丫鬟一个巴掌,打得她当场一愣。
不仅她愣住了,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红菱不自觉地掩住了嘴,望向童楚楚,轻轻拽住她的袖子,道:“小姐,您这是……”
童楚楚肃着一张脸,半挑着眼眸看向对面那个一脸错愕的丫鬟,冷冷道:“我看,还是你自己好自为之吧。你是奴婢,我是主子,再怎么也轮不到你在我的面前趾高气扬。你要是再敢拦我一步,我决不饶你”说完,便再次将她推到一边,然后,看也不看她一眼,携着红菱继续往前走。
院子里的丫鬟面面相觑,却是没人敢在上前出声说什么。
童楚楚携着红菱一路去了西侧院,她走得很快很急,以至于,还未等有人过去传话,她便已经站在了西侧院的门口。
这会,黎氏正在和沈月尘一处喝茶说话儿,婆媳二人毫不惬意,但童楚楚的突然到来,却让屋中的气氛瞬间发生改变……
黎氏刚开始,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,可是,丫鬟们的传话清清楚楚,让她不得不信。
沈月尘不禁蹙了蹙眉,待见黎氏的脸色不对,心中顿时有了计较。
春茗和翠心则是双双警觉起来,心想,那童楚楚定是来者不善,善者不来。
沈月尘见黎氏迟迟没有开口,便率先出声道:“让她进来吧。”
黎氏微微一怔,吞吞吐吐道:“好端端的,你见她做什么?”
沈月尘淡淡道:“她来都来了,总不好把她拒之门外吧,何况,她是过门的客人,是您的外甥女……”
黎氏听了这话,只觉字字犀利,很是刺耳。可她又不能做出任何表示,因为她实在无话可说。
很快,一个窈窕艳丽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。
“这个时候你怎么敢擅自闯进来?”黎氏用力捏着手中的帕子,神情略显不安地看着童楚楚的脸,担心她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。
童楚楚娇美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,缓缓上前道:“楚楚给姨母和表嫂请安,楚楚一时兴起,来得突然,还望二位莫怪。”
黎氏的语气满是不悦:“真是不像话,想来就来,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。”
沈月尘却是神情平静,看不出有任何地不悦,淡淡道:“不碍事儿,我和大夫人正好在品茶呢。楚楚妹妹也坐下来尝尝鲜吧。”她的话音刚落,春茗便应声上前给童楚楚看座,声音不冷不热道:“姑娘请坐。”
黎氏一直蹙着眉头,盯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童楚楚,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再打鬼主意?
童楚楚倒是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,任由沈月尘含笑的目光,在她的身上来回打量。还有,黎氏那钉子般的眼神,恨不能要用眼神在她的身上戳出好几个洞来。
沈月尘之前虽只见过童楚楚一次,却对她的脸记忆犹新。
像她这样的美人,任谁见了都会过目难忘的。
几日不见,她似乎消瘦了些,不知是不是来得匆忙的缘故,脸上脂粉涂抹地并不均匀,左边的脸颊似乎更红些……
沈月尘的眸光微微一闪,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,垂了垂眸,不再多看。
童楚楚小坐了片刻,有忽地起身行礼道:“表嫂怀有身孕,全家同喜,楚楚却一直没能过来正式道喜,实在惭愧。虽然来得晚了些,但楚楚还是诚心诚意地祝贺表嫂有喜,祝您早生贵子。”
她倒是还算知礼,一番话说得和和气气。
沈月尘微微一笑,回道:“谢妹妹的一番好意。”说完,她便垂眸吃起了茶,故意把话茬留给黎氏。
黎氏随即对童楚楚道:“你嫂子怀着身孕,不易操劳,你又何必来扰她的清净呢?我之前不是吩咐了,让你好生呆在屋里,调养身子。”
童楚楚笑盈盈地道:“姨母一片好心,楚楚又怎么能不领情呢?只是,总闷在房里实在让人心烦得很,我便想出来透透气。谁知,门外的那些丫鬟看人看得太紧,堵在门口动也不动,只说是姨母的吩咐,不让我踏出房门半步,所以耽搁了好一阵子。”
黎氏听了她的话,眉头得更深了。
童楚楚则是继续笑着道:“我知道,姨母心疼我,可那些丫鬟们却太不懂事了,一个个颐指气使的,就快要把我当成是来讨饭的乞丐了。”
黎氏听见她说得如此放肆不雅,忙开口打断道:“你浑说什么呢?”
童楚楚被黎氏凌利的眼神一瞪,心中微微发颤,却继续故意道:“我只是觉得那些丫鬟对我不够尊重。我是姨母您请来的客人,而不是上门乞讨的乞丐,她们该对我尊重些,不是吗?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谁也没法预测将来会发生什么,不是吗?”
黎氏听了她这话,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是颜色。
看来,童楚楚现在是无所顾忌了,什么话都敢说,居然敢当着沈月尘的面,过来和自己示威了!
黎氏心中愤愤然,几欲发作,但为了不再沈月尘的面前,让自己失去控制,失了体面,她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,但依旧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开口说话。
沈月尘素来心思如发,怎么会看不出黎氏和童楚楚之间紧张的气氛,两个人言语交锋,谁也不饶谁……
待听说了贾家提亲的事情之后,沈月尘曾经在心里假设过,黎氏和童楚楚之间的关系会有所改变。她们原本是一伙儿的,同心同德,一起算计着自己和朱锦堂。不过,这个孩子的到来,让黎氏不得不改变主意,放弃童楚楚,而且,还必须对她诸多冷淡,甚至袋奶,似乎想要故意撇清她们之间那层人尽皆知的亲属关系一样。
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童楚楚被黎氏所利用,结果既没有得到名分,又失了名声。这样的结果,任谁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呢。
沈月尘早就预想到了,她们的关系会改变,只是没想到会变得这么恶劣。
按理,童楚楚除了对黎氏心存抱怨,理应也该埋怨朱锦堂和她才是。
朱锦堂毫不留情地漠视了她那张让人过目难忘的娇颜,而自己则是突然有孕,抢走了她的风光,也阻挡了她的机会,几乎彻彻底底地让她成为了朱家的大笑话。
童楚楚心中的怨气,她虽然看不见,却能够感受得到。而黎氏的怒气,也同样显而易见。
屋中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,忽地一声稚嫩的笑声打断了这一切。
沈月尘抬眸循声望去,只见,朱滢和明哥儿正手牵着手,蹦蹦哒哒地从门口进来。
两个人的脸上跑得通红,身后的丫鬟也是追跑过来,累得满头是汗。
明哥儿才一进屋,就发觉众人脸色不对,待见那个童楚楚也在,便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朱滢虽然不懂那么大人之间的事情,但她很会看眼色。有时候,她只要看一眼沈月尘的眼睛,就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高兴。
孩子的眼睛是最纯净无暇的,所以他们总能看到大人们看不到的东西,比如真挚,比如快乐……
沈月尘真心欢喜的时候,她的眼睛会微微弯起,笑得十分灿烂,眼神熠熠生光,就像是散落在阳光下的碎金子,金灿灿的,又很柔和。
朱滢喜欢沈月尘笑起来时的眼睛,所以,她总是观察得格外仔细,非常仔细。
可是,沈月尘虽然在微笑,看她的眼中却没有那种光彩,只是淡淡的,淡淡的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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