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催什么催，开腹这么大手术是催的么？小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，唐主任那里的安排怎么还是这么慌，好歹也是当了几年的主治医，用得着什么都找我？”

刘主任在巡回护士的帮助下脱下了手术服。

超过五小时的高强度手术让这位年仅四十的副高主任一脑门子汗，都跟水里捞出来是的。刘主任叫刘富强，四十有二最是外科技术最巅峰的时候。

但精力到底有限。

在这之前，刘主任刚开了几天的大刀，又偏偏碰上了身前这么个棘手的手术，虽说五个小时的术程不长，但五个小时下来就算是木头人脚也站麻了。

现在巡回护士不停的催促，让刘主任忍不住一脑门子怒气。

“刘主任，您可消消气儿，王老师什么人您不知道吗？实在是应付不来啊。”

“您说吧，咱们医院就这么拿得出手的几把刀，平时碰上个小事儿还能顶得住。可这次的急诊规模也太大了，绿色通道早就开了，可架不住医生总是不够用啊。”

麻醉医生一边做最后的处置，一边附和着刘主任的话，话里话外的打圆场。

医生这职业看起来外表光鲜，穿着白大褂在医院里头像是上等人。

但说实话，人手不足的事儿哪个医院都存在，个个都是属陀螺的。用他们医生嘴里头的自嘲，那说的是穿着白大褂的农民工。

急诊好说，中心医院的主治住院医多排班，连轴转，多少也能应付，可这么大型的急诊太突然，就算是把中心医院有能耐的医生全叫了个遍也仍是捉襟见肘。

要不然急诊科的唐大牛也不能连规培生和住院医都提溜出来充场面。

“断指？”

刘主任进行了二次消毒，这才拿起了病历本，只是扫了一眼刘富强眉头就皱紧了。

病例的记录很清晰，条例很分明。

病患的特征，病程等等包括对于断指的描述清清楚楚。

“是啊，刘老师，不然也不能催您不是？”

“不光是您，唐老师几个主任我们都催了个遍了，实在是这手术除了您几位没哪个真敢动刀的。现在过去都四个小时了，您是第一个下台的，您看……”

护士长小心翼翼的看着脸色铁青的刘富强，硬着头皮道。

开了几天几夜的大刀，又临时被叫回来急诊，换了谁恐怕心情都好不了，刘主任埋怨两句已经算好的了。没见手术室那头儿的唐大牛已经开始跳脚骂人了。

前脚去叫人的巡回小护士是红着眼出来的。

熟悉的节奏。

“算了，赶紧去手术室，安排一下，让小王给我当一助。他镜下的基本功还有，另外，安排活检，时间耽搁的有点久了，马上拿给我。”

刘主任看了护士长一眼，没说话，他快着步子就朝着预定好的手术室走。

断指，不像是开放性骨折，一般的主治还真没办法，再加上病情紧急，的确拖不得。刘主任琢磨着一会让小王主治多上上手，也好分担分担。

这年月，能做手术的医生太少。

但没办法，医生，尤其是外科医生就这样。

哪一个医生不是从拉钩拉腻歪了才一直慢慢的朝着二助，一助往前挪才最后上手，活体的手术不同于在假体上的演练，玩笑不得，那是和人命挂钩的。

只是刘主任前脚刚进手术室准备开口吩咐开始手术。

可话还没说出来，就蒙了。

手术台上，留在最后的器械护士已经开始收拾器械，准备离场了。

刘富强愣了一下，退回去看了一眼手术室的编号，他只以为自己走错了手术室。只是抬头上027手术室字样清晰可见，没错啊。

“人呢？”

眼见着器械护士做了最后的清理工作，刘富强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，虎着脸问了一句。

“刘老师，你怎么来了？手术已经结束了，都已经半个多小时了。刚王老师还让巡回去通知你不用来了，您没碰到？”器械护士吓了一跳，连忙道。

刘富强的脸色很难看。

他抬头看了一下时间，9.27分，病历本上写的很清楚，这病人应该是7点左右到的急诊科，除去术前准备的部分时间，那么到9点左右，手术最多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。

王主治是刘富强一手带出来的，他什么水平刘富强在清楚不过了。

断指再植是大手术，就算是他亲自动手也得需要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。这个混账别是把断指再植和开放性骨折搞错了，直接拿克氏针和缝合线缝合了手指。

他疯了不成？

“做完了？王国斌脑子到底怎么长的，想吃官司？瞎胡闹，你们不知道对方是断指，就那么看着？”刘富强怒声骂道。

“刘老师，没啊，就是断指再移植啊，不过不是王主治做的，是一个年轻医生，好像是你们骨科的。好像姓陈，叫……对，叫陈锦年。”

器械护士被骂的有点委屈，不过上级医生骂下级在医院里司空见惯，她只能开口道。

“陈锦年？”

嗡。

刘富强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，一股热血上涌，怎么都站不稳了。

他是带教，如何不清楚自己手底下的规培到底是谁？

何况，早先陈锦年拒绝了他的好意，刘富强意见大着呢。可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会功夫没见，陈锦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。

一个规培上上台做手术，这是活腻了还是真不想穿白大褂了？

这可是严重的医疗事故，要吃官司的。

刘富强本来很欣赏陈锦年，只觉得这小伙子和自己当初刚进医院的时候有几分相似，为人也扎实，基本功也不错，这才起了爱才之心，想把姑娘介绍一下。

若是能成，那最好不过，可没想到陈锦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很光棍的拒绝了。

刘富强心里有气，但也不能说什么。

一个从业二十多年的医生，又是副高带教顶多带了点偏见，但这并不影响大局。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陈锦年竟然捅出了这么大篓子，规培生上手术台主刀，他也干得出来？

“妈的！”

刘富强骂了一句扭头就走，隔着老远都能够感到刘主任的脸不是脸，鼻子不是鼻子了。

值班室，刚送走了最后一个急诊的患者，王主治难得回到值班室里准备躲懒，他是今天的二唤，如今过了高峰总算能休息一会。

只是王主治人还没躺在**，门外砰砰砰的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。

“谁啊，有事儿找一唤啊。”

王主治嘟囔了一句。

值班室有制度，有事找一唤，实在人手不够了再叫二唤，何况值班室里头有急救铃，护士台一按他这边就知道了。

王主治只以为是哪个实习的小护士不懂。

懒洋洋的起了身，开了门，王主治刚想呵斥两句，可抬头就见到门外刘富强铁青着脸站在那。

“刘老师……”

王主治吓得缩了缩脖子，刚想开口。

砰！

刘富强没回话，他抬起一脚就踹在了王主治的身上。

后者哎呦一声就成了滚地葫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