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月

人总会老的，虽然衰败的过程总是缓慢而不动声色，但某天早上，突然扭到的腰，宿醉后无法恢复的头痛，以及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都会告诉他们，不再年轻了。

于是，这些年长的父辈们身上总会带着贪恋青春的腐败味道，就像生机勃勃森林里几根倒地的频临死亡树干上长出的毒蘑菇，畸形的保持着生存的**。

总会有谁迷途，为了果腹也好，被**了也好，一旦吃下了，就再也无法离开了，只能和树一起腐烂。

林珠珠明白这个道理，但她又能怎么办呢，没有钱，也不想死。

“我还有别的办法吗？没有吧。”只能不停的喝着可乐，不停寻找通讯录里合适的人，然后发着长长的信息。“今晚去哪里，明晚又去哪里..“

深夜的快餐店人并不多，林珠珠百无聊赖的看到了不远处坐着的少女，和其他留宿的流浪人不同，不止是看起来过于干净的容貌，竟然白的有点不正常，在一头浓密的黑长发下，脸仿佛在发光。

“喂，借我点钱吧。”林珠珠试着搭讪，毕竟她身上真的没有钱了，如果要到达信息发来的地址，车费可是不菲的一笔。

“我认识你吗？”少女放下书，露出疑惑的表情，林珠珠发现她除了肤白，竟然连睫毛也是白色的。

“我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，等我拿到钱可以加倍还给你。”林珠珠话虽如此，但对自己容貌非常有自信的她真的几乎未被人拒绝过，所以只可能是这次搭讪的是个女孩。

少女长出了一口气，终于放下了戒备。“你要多少？”

“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？你也是逃家的吧，留在这里多难受啊。”林珠珠说罢迅速的朝手机上发着什么，得到回复后欣喜的告诉对方，“走吧走吧，那里有舒服的床，还可以叫好吃的。”

林珠珠看出了对方正在犹豫，便不由分说的拉起她就出门拦车。

纵然生活不尽如人意，总还是要力所能及的善待弱者，不然活的就太痛苦了。这是从小被踢来踢去的林珠珠唯一还能坚持的信条。她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，才会陷入这种无法自拔的深渊生活里。

那一晚，她们去投奔了一个刚在酒店结束拍摄的中年摄影师，得到了温暖的房间和丰富的食物，还有钱。最后过于劳累的中年人选择结完账回去照顾充满烦恼的家庭了，只剩林珠珠和叫这个女孩相拥而眠，林珠珠突然很想再讲一遍自己的噩梦，那些可怜的女孩被注射了什么东西，然后剧烈的抽搐起来，说的越细致便觉得越寒冷，林珠珠最后难过的抱住了白，但回应她的确实更加冰冷的体温。

“你说，为什么我会一直梦到这些呢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的声音像冬天的落雪，轻声却清晰。

“有时候我做这个梦之后，醒过来发现自己哭了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，这个梦就像病一样，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治好。”

”什么？”声音太小了，林珠珠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。

“Hush，就是安静的意思。”她转过身跟林珠珠四目相对，“渺小的我们，必须安静下来，才能听到活下去的方法...”

“那是...什么意思？”

那一晚，林珠珠睡的非常稳，长这么大她终于得到了治愈自己的灵药，好像梦魇真的被这咒语驱赶走了一样。只是醒过来发现那女孩也跟着不见了。以后还能再见吗？

林珠珠还是无奈的选择接听了本不想接的电话，然后回到了所谓的家，去迎接那一片阴霾。

“你几天没去学校了？你们老师报警了知道吗？”中年女人怒气冲冲的插着腰，站在防盗门后面质问，却丝毫没有开门迎接她的意思。

“找我回来就是为了骂我吗？”林珠珠真的是厌烦了，明明不是父母，就不要假装自己能担起这样的责任了。

“你对得起我们吗？供你吃供你喝，连个书都念不好？！你怎么不去死呢？”

“那你们当初就不要收养我啊！”

“瞎了眼才会挑上你！”

“骂够了吗？没事儿我走了。”林珠珠大踏步的跑下狭长的旧楼楼梯。

“你最好出门就被车撞死！省的天天给我们惹事儿！”女人的咆哮声在后面回**，周围的邻居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，没有一个人开门制止，当然林珠珠也早就习惯了。

小时候幻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不是有什么苦衷，才会把自己抛弃，所以自己还是要以善意对待这个世界。直到养父母奇迹般的生出了自己的孩子，还是一个小男孩，林珠珠终于意识到，如果自己再强迫自己善良，那还不如趁早自杀。

一个人在街上走着，不知道该去哪里，林珠珠在路过商店的大落地玻璃前看到自己的脸，就像吃了太多毒蘑菇一样半人不鬼，讨厌这么大的太阳，照得人愈加绝望。

想见那个女孩，想听她落雪一样的声音念Hush得咒语，只要听到便觉得内心充满安定。

“今天有去处吗？跟我继续找好吃的吧？”林珠珠殷切的朝留下的电话号码发去短信。

“好啊。”对方很快回了短信。

“我忘记问你名字了，我叫林珠珠，你呢？”

“叫什么都可以，随你喜欢。”

“那我想想...”林珠珠虽然觉得很奇怪，但更多的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，她喜欢这个女孩，要把最好的名字送给她。“我叫你月吧...”

信息发出去对方却没有回音，林珠珠有点担心起来。

“你不要觉得这个名字土，我的妈妈叫林月。我好喜欢月亮，那是我的守护神...”

“可以啊，那么珠珠，我们今天去哪里呢？”

林珠珠再次回想起那个全身散发着月光一样白的女孩，幸福的微笑起来，今天她也有了守护神，就像上天派到身边一样，也许是这辈子能经历的最好的事了。

想到这里，林珠珠愈加开心起来，有了月，以后的人生会变得不一样吧。